第三章、时代变迁、职场情泪第三节
苏娅已经成为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了。每天她早早把蔬菜拣好，放到盆子里浸泡着。近期电视里老是在宣传去除蔬菜中农药的法子，一会儿说浸泡时在水中放一些盐就能除掉农药，一会儿又说要放一些醋，而且浸泡的时间也有讲究，时间不能太长，也不能太短。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，弄得她不知究竟该听谁的。最后她选了个折中的方法，把菜叶洗干净以后，放在盆中浸泡十分钟以后就取出来，切好备用。
苏娅属牛的，又是回族，平时以蔬菜为主，很少吃荤。母亲在的时候，炒得一手好菜，她也跟她母亲学了一手。每天，她还要搞一个荤菜，甄建国同样属牛，但他离不开荤，还有那个甄敏，也是个吃荤的主儿，她可不管什么回族不回族的，猪肉、牛肉、鸡肉、鸭肉什么肉都吃。唉，遗传他什么不好，偏把这点给遗传下来了。两蔬一荤，外加一碗汤，一顿晚饭就这样对付了。这还好说，苏娅能够对付，最难伺候的就是甄敏，她要求每天的菜不能重复，还要有均衡的营养搭配，这就给苏娅增加了难度。可这也难不倒苏娅，她是何等人物？
不出意外的话，甄建国总是第一个回到家。他是个严谨的人，工作这么多年来，上班从来没有迟到过，下班也很准时。最近，他主动退掉了公车，骑着一辆电动自行车上下班，这样一来路上不会堵车，他时间拿捏得更准了。
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，院子里听到有汽车喇叭声。苏娅说：“小敏回来了，咱开饭把。”
甄建国点了点头，这一次也不用苏娅说了，他主动到厨房里把菜端出来，放在餐桌上，又从消毒柜里拿出碗筷，盛了三碗饭，放在桌上，自己默默地坐在餐桌旁等着。
甄敏风尘仆仆地从门外进来，先叫了声：“爸、妈，我回来了！”然后脱下外衣，挂在衣架上，就要上桌。
苏娅说：“小敏，先把手洗一洗再吃饭。”
甄敏说：“急什么，我先看看今晚吃什么嘛。”
苏娅说：“这丫头，吃什么？什么都得吃，偏食不好。”
甄敏上卫生间洗了手，说：“这个我懂，营养要均衡嘛。”她在餐桌旁坐了下来，端起碗吃了两口，无意中发现甄建国的神色好像有点不对劲，就问道，“妈，爸今天是怎么啦？一句话也不说，那么严肃。”
苏娅说：“吃饭吧，没事。”
甄敏说：“你俩肯定吵架了，是不是？爸、妈，你们都那么大岁数了，平和地过日子多好，以后别吵架了好不好？”
苏娅说：“小敏，你先吃饭吧，吃完了饭你爸有话跟你说。”
甄敏一脸惊讶，问道：“有话要跟我说，爸，说什么呀？”
甄建国这才开口，说：“小敏，待会儿吃完饭，爸想跟你好好地聊一聊。”
甄敏问：“聊什么呀？”
甄建国说：“别紧张，没什么的，只是聊聊。”
甄敏说：“到底聊什么？你不说清楚，我饭都吃不下去了。”
甄建国把碗一推，说道：“小敏，那个单身贵族俱乐部是这么回事情？”
甄敏用迷茫的眼神看着甄建国：“爸，原来那只恶狼是您呐？我还以为是哪个不怀好意的人呢。没什么，那是我们在网上闹着玩的。”
甄建国问道：“闹着玩的？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，什么叫单身俱乐部？这件事你一定要给我解释清楚！”
甄敏说：“爸，真的是闹着玩的，网上的话有许多是解释不清楚的。”
甄建国问道：“好，我不说这个，我问你，你那个网上都是些什么人啊？”
甄敏说：“都是些圈子里的人，大家都聊得很投机，这有什么不对的？”
甄建国说：“我看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，这些人什么粗口都说得出来。”
甄敏说：“爸，你不懂，这都是网络语言，不是什么粗口。”
甄建国说：“反正我看不是什么好人，你以后跟这些人打交道一定要当心点。”
甄敏笑了，说道：“我们又不见面的，只是在网上交谈，有什么好当心的”
甄建国问道：“小敏，你什么时候开始跟尤建设在网上聊天的？”
甄敏说：“在我开始工作的时候。爸，您怎么想起来问这个？”
甄建国又问：“你们都在网上聊些什么呀？”
甄敏说：“我说了你也不懂，我们都聊工作上的事情，我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，就向他请教，每次他都会给我答复，他对我帮助很大，我非常感激他。”
甄建国缓了口气，说道：“原来是这样。”他想了想，又问：“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，你真不打算谈恋爱啦？”
甄敏说：“爸、妈，我向你们保证，我会在适当的时侯，遇到适当的人以后，把自己嫁出去的，这下你们放心了吧？”
甄建国说：“小敏，你也知道，爸爸平时工作很忙，很少关心你，咱爷俩平时交流的也少，这都怪爸爸，是爸爸的不对。现在爸爸很快就要退休了，我想也该是咱爷俩好好谈谈的时候了。”
甄敏说：“爸爸，这很正常啊，现在的城市生活都是快节奏，工作效率也很高，大家各忙各的，没什么不好的呀。”
甄建国说：“小敏，是这样的，你记不记得，过去咱家曾过过一段艰难的穷日子，那个时候，你外公还经常接济咱们，一家人生活上虽然艰苦，但人始终保持着进取向上的那股劲。你的学习成绩很优秀，在班里面甚至全年级都是数一数二的，我和你妈妈在单位里也很努力。现在，咱家的经济条件好了，生活优裕了，我是想说，尽管这样，人还是要保持过去的那种精神，对自己的要求一点也不能放松啊。”
甄敏瞪大眼睛，问道：“爸爸，我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对吗？”
甄建国说：“看到你在家里的种种表现，我和你妈妈都很担心。”
甄敏问：“你们担心我什么呢？再说，我在家里的表现又怎么啦？”
甄建国说：“你在家里可以用‘懒、散、馋’三个字概括，缺少独立生活的能力，生活上基本不能自理。”
甄敏冷笑道：“爸爸，你女儿在你的眼里就那么差劲，生活上不能自理，那不成了残疾人啦？”
甄建国说：“爸妈在十八九岁的时候就出去闯**，你妈在你这样的岁数已经是个连长了，手下指挥一百多号人。我是担心你把家里的这种坏习惯带到你的单位，影响你的工作。”
甄敏说：“爸爸，您说来说去总是这老一套。您别忘了咱家的约法三章，在家里谁也不准谈及单位的事情的。”
甄建国说：“好，咱不谈单位的事，就谈咱家里的事情吧。我的要求也不高，每天早上起床后，你能不能把你的被子叠好，把你的房间简单的打扫一下，把要洗的衣服都集中到卫生间，这种简单的事情总能够做到的吧？”
甄敏说：“爸，您就为这事找我？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，好吧，我尽力吧。”
甄建国说：“我们不是非要你做这些事情，我们是想让你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，同时也减轻你母亲繁重的家务劳作。”
甄敏问道：“爸爸，咱家能不能请一个阿姨来做家务？这样就能减轻妈妈的负担了。”
甄建国摇摇头，说：“不行。”
甄敏说：“咱家又不是请不起，为什么不行？请阿姨的费用我来出。”
甄建国说：“小敏啊，这不是费用的问题，你外公在世的时候，他的级别够高了吧，按理说是可以请保姆的。可你外公坚持不要，一切家务都是你外婆一个人承担的。”
甄敏眨巴眼睛，感到很不理解。“你们都是些怪人！爸，您知道吗，现在社会上有许多分工，保姆也是一份职业，她们同样也受到人们的尊重，她们付出的一份劳动就会有一份应得的报酬。如果社会上都像你们这样想的，保姆不就都失业了吗？”
苏娅坐在一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，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就到厨房收拾碗筷了。她默默地看着甄敏，听她说的每一句话，心里面在反复琢磨，甄敏的话似乎也有道理。从外公他们那一代算起，他们历经了艰苦卓越的战争年代磨练，知道今天的生活得来不易，因此非常珍惜生活中的每一点一滴。我们这一代人传承了父辈的这种精神，受到这方面的教育是根深蒂固的。但甄敏这一代就不一样，她们是独生子女，从小就受到两代人的庇护，有好吃的总是先让着她们，宁愿自己苦些、累些，也不能让他们受苦受累。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方式，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，如果我们非要把我们的那一套生活方式强加给他们，对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公呢？
甄建国可不管苏娅心里怎么想的，他继续说他的：“小敏，我承认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，你也付得起请保姆的钱，但是我们不能忘了我们过去的苦日子，要摆脱过去的苦日子，只有靠自己的努力呀。”
甄敏说：“爸，我哪点不努力啦？我工作上很勤奋呀。如果我也像社会上一些小青年那样啃老、月光，不但您可以这样说我，连我自己也会责怪我自己的。可我没有哇，我靠我自己的能力努力工作，我能养活自己，这难道有错吗？”
甄建国说：“小敏，爸爸是对你寄予期望的，爸爸想……”
甄敏说：“爸爸，我不想打断您的话，我也知道这样很不礼貌，但是我实在不能忍受您对我的这种看法。爸爸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种活法，你不能强求别人跟你一样。如果每一个人都是千篇一律的活法，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？爸爸，我想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吧，还有必要再谈下去吗？”
甄建国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苏娅，说：“你看看，小敏这态度。”
苏娅耸耸肩，两手一摊，表示爱莫能助。
甄敏说：“爸、妈，我累了，我想冲个澡先睡了。”
苏娅点点头，表示同意。
甄敏站起身来，走进卫生间洗澡去了。
甄建国望着女儿的背影，长长的叹了口气。
苏娅笑了起来。
甄建国问道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苏娅说：“我笑你戆。”
甄建国不解地问：“我戆？”
苏娅说：“今天我总算是见识到了，这是我认识你以来跟自己的女儿最像模像样的一次谈话。可是，堂堂的一个卫生局局长，怎么会连自己的女儿都对付不了呢?”
甄建国说：“这跟卫生局长有什么关系？这根本就是两码事。我倒要问问，说好了咱两个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的，刚才为什么不帮我？”
苏娅说：“刚才你俩谈话的时候，我脑子里反复在想一个问题，你说，老一辈人打下江山是为了什么？”
甄建国说：“为了什么？当然是为了给劳苦大众谋幸福呗。”
苏娅说：“这就对了。刚才小敏说的没错啊，我父亲那一代人苦不苦啊？我们这一代人穷不穷啊？我们总不能让小敏他们这一代人继续苦下去、穷下去吧？”
甄建国说：“要幸福必须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行啊。”
苏娅问道：“你怎么知道小敏她不努力呢？”
甄建国说：“她在家里什么也不干，我怕她在单位里也是这个样子。”
苏娅说：“所以你就担心了是不是？”
甄建国承认说：“是的，我是担心。你不也担心吗？”
苏娅说：“我以前是担心过，可我现在不担心了，从刚才你俩的对话中我已经看出来，她是个有想法的人。再说了，她是我生的，我相信我的女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