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
罗洪刚还要说什么，被厉坚止住了。厉坚又拿起了一瓶酒，说：";建国，你不是要喝吗？来，今天老子舍命陪君子，就跟你喝了！";说着，他倒了满满一大杯，张开大嘴咕嘟咕嘟地一气喝了下去。喝完，他朝许建国亮亮杯底：";该你了！";";好——！";大家哄堂喝彩！
许建国想不到厉坚会跟他叫阵，他的头已晕得厉害，刚才他跟罗洪刚说的话是冲口而出的，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。许建国见厉坚把一杯酒干了，他接过罗洪刚递过来的酒瓶，罗洪刚说句什么他没听到，他也倒了满满一杯酒，一仰脖子全喝了下去。接着，许建国又倒了一杯酒，端着杯子望着厉坚。厉坚的脸白晃晃的，像是蒙上了一层玻璃。他的鼻子也歪了，眼睛一只大来一只小，再一看却变成了四只。他见厉坚朝他伸出两只手来，却是一只手上长出了另一只手来。他便想把酒瓶递过去，没想到厉坚没接到，只听砰的一声，酒瓶摔在地上碎了。许建国隐约听到有人说他醉了，他想我怎么会醉呢？但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，软软地倒了下去。他觉得被人扶住了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厉坚大笑着说：";好，倒下了一个！还有没有人来跟我喝了？";
董岩挤了过来，凑到他身边，说：";厉市长，我想跟你说句话，平时你忙我也不敢找你。";
厉坚瞪着一对水牛眼喝问：";你叫我什么？";
董岩笑着说：";我叫你厉市长呀！";
厉坚勃然大怒，他重重地一拍桌子，桌上的杯子倒了，罗洪刚眼疾手快地去拿，刚一伸手，就被厉坚重重地打了一下。厉坚愤怒地说：";酒席台上无大小！今天是老战友聚会，我现在只是大家的战友。看得起我的叫我一声老厉，或叫一声厉坚！战友之间还摆谱摆官腔吗！";
董岩吓得一缩头，他还没见过厉坚骂人。他被厉坚当众损得下不了台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。
罗洪刚对董岩说：";你也不看看时候，这个时候你找他干什么，他喝醉了！";
厉坚说：";谁说我醉了，我根本没醉！我他妈的喝酒都不敢喝痛快，忙得不是个人了。回到家累得像摊泥，我有大半年没跟老婆亲热了，你们在座的哪个小子像我这样，你们知不知道，我老婆需要我时，我却力不从心，我他妈的还像个男人吗？";说完，他伏在桌上竟呜呜地哭起来。
蒯正明、罗洪刚、董岩这些老战友们面面相觑，他们这才知道别看厉坚表面风风光光，原来他也有烦恼，也有一肚子的苦水。他们只知道厉坚是厉铁腕、厉大胆，对上级的话可以拣拣听听，不对的不听。有时甚至当面冲撞上级，让上级下不了台。他敢于做领导认为是出格的事，可事后证明厉坚这样做是正确的。但在他做的时候压力很大，阻力重重。这回，厉坚是酒后吐真言，看来他这个市长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威风。
蒯正明拍着厉坚的肩膀，说：";老厉，我们都知道你这个市长当得不容易呀，今天你在老战友面前把心里话吐出来了，吐得好呀。这一吐，你心里也舒服多了。我们都能理解你，好了，我跟洪刚送你回去吧。";
厉坚抬起头，一抹脸，说：";买单！";
蒯正明与罗洪刚一听乐了，说：";看来这小子还真没醉，他是诈酒三分醉呀！";
陆地正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。刚才许建国吐了个一塌糊涂，他让服务员照顾许建国，自己亲自下厨去做醒酒汤。他听了厉坚说的话，说：";老厉，你喝点汤醒醒酒。这单就免了，我和老蒯就没打算要收你们的钱。刚才老战友们跟你闹，他们是不知情，瞎起哄。";
厉坚大声说：";这哪行，我说话怎么能不算数？你把账单拿来，我签字，明天我让人来跟你结账！";蒯正明朝陆地一努嘴，陆地便拿来了账单，厉坚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。又把笔一扔，说：";吃饭签字我还是第一回呢！";
第二天，厉坚让柳理去老兵酒家结账。他去找市委书记屠学明，把昨晚他在老兵酒家用公款吃喝的事向屠学明作了汇报。他说：";这是我第一次用公款请私人吃饭，老战友们一个个起哄让我掏腰包，我只好当冤大头了。后来我喝醉了，人家就不要我买单了，我说不行，我说的话怎么能不算数呢？我签了账单，上班就叫小柳去付款了。";
屠学明静静地听厉坚说完，故意绷着脸说：";你一个市长吃了就吃了，这种事还要对我说吗，有这个必要吗？";
厉坚说：";文件出台后，我第一个带头违反规定，我要去纪委作检讨。你得陪我去，林清泉阴阳怪气的，我不愿一个人跟他说话。";
屠学明说：";你拉了屎还要我给你擦屁股？我什么时候欠了你的？";
厉坚说：";书记大人，请你说话注意措词。我是吃了酒席，不是拉了屎。你这人怎么搞的，连上下都不分了？";
屠学明说：";好好，上次孙毅书记来，要我把你看得紧点。看在孙书记的份上，我陪你走一趟吧！";
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市纪委书记林清泉的办公室。林清泉见党政一把手同时驾到，以为有什么重大的事，赶紧把他们领进了小会议室。林清泉除了在市常委会上跟屠学明、厉坚碰头外，平时他们是独自办公，很少碰头的。他把两杯白开水端到屠学明、厉坚面前的茶几上，转身去拿笔记本去了。
厉坚对屠学明说：";人家说我是铁公鸡，看来我们的林书记是铁公鸡中的铁公鸡，我是望尘莫及呀。他招待我们就这两杯白开水，哪怕是放三片茶叶也好呀！";
屠学明捅捅厉坚，悄悄说：";你是来检讨的，不是来挑刺的。你惹恼了他，他不顾情面我可没办法哟！";厉坚尴尬地咳了一声，老实了。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响，林清泉进来一落座，厉坚就开口说：";林书记，我跟老屠来没别的事，是来检讨的！";
屠学明忙说：";把我扯上干吗？关我什么事，是你检讨，我是陪你来的！";
林清泉一楞：";检讨？厉市长检什么讨？";
厉坚脸一红，说：";我说错了嘛。不是老屠检讨，是我检讨！";接着，他把他昨晚请客的事对林清泉又说了一遍。林清泉刚开始很紧张，以为厉坚真出了什么事，市委书记陪他来说情的。待听厉坚说是请老战友吃了一顿饭，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。但他的脸仍板着的，看不出什么表情，这是他的职业习惯吧，他想再听听厉坚说些什么。
厉坚又说：";要我自个儿拿这钱，这几千来块钱我是拿得出的。但你们都知道我老母一直有病，还要供儿子读书，这些钱还都要我来拿。我老婆曲萍对我抠得特别紧，怕我有钱会动花花肠子。这娘们的脑筋真死，我要动别的女人，还需要自个儿掏钱来讨她们的欢心吗？但我不动这个坏心眼，我也不敢呀！人家说头上三尺有神灵，我说我的头上三尺有党纪国法，还有我的军魂！所以，我来检讨，我不该带头违反市里的规定！";
林清泉很佩服厉坚。佩服他的光明磊落，佩服他的胆识魄力，佩服他对党的忠诚，一心为公无私奉献。他是管纪检的，做着一项十分严肃的工作。改革开放以来，在他的手上已倒下了十几个局以上的领导干部。而厉坚两袖清风，勤政廉政。他从副市长到代市长再到当上市长以来，他虽也听到老百姓骂娘，骂厉坚是浑蛋，是霸王市长。但在民意测验中，厉坚的得票数总是遥遥领先。就是在街头评选最佳公务员的随机抽样调查中，厉坚还是排第一。
林清泉还没听说厉坚有什么受贿的事，他林清泉都住上了市委分配的150平方米的双卫生间的住宅，而厉坚仍住在市里第一次分给他的那套90多平方的房子里，几次让他搬他都不搬。现在，厉坚为了一顿司空见惯的酒席跑到他这里作检讨，这样的干部真是难得呀！但是，林清泉的为人让人捉摸不透，有时幽默风趣，有时根本就是铁板一块。要不怎么连厉坚都说他阴阳怪气呢？这时他听了厉坚的话后，说：";哎呀，厉市长，这事还真不好办呢！你是明知故犯，一抹嘴说几句检讨的话，是过不了关的。这规定是你提出来的，市里还专门发了文，你不许人家这样那样，你自己却先破坏了规定。这请老战友不在你的招商引资接待来宾与招待上级领导范围之内，别人肯定会看不过你，你说怎么办？";他说完这话心里暗自好笑，他知道厉坚一听这话，一定会暴跳如雷发脾气。
果然，厉坚急眼了。他大声嚷起来：";谁看不过我？让他来当这个市长好了！老子没日没夜地为江南市操劳，这心血难道还不值一顿酒钱？你要听到了，让他来当面跟我说！再说我已跟屠书记汇报了，下不为例。";
屠学明不温不火地说：";老林是逗你玩呢，看你急的。不过呀，老林说得对，这规定是你提出来的，市里也下了文。你是军人出身，令行禁止这四个字你比谁都清楚。有令不行怎么行呢？曹操自己违反了军规，他还割发代过呢，你堂堂一个市长还不如一个封建大吏？这钱你还是得出的！";
厉坚的脸都急白了，说：";我没钱呀。";林清泉这回终于笑了，说：";没钱就不要嘴馋，更不要做冤大头！人家都不要你付款了，你干吗还要付呢？";
厉坚说：";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，我说的话就一定算话，要我说的话像放屁一样我可做不到！";
屠学明说：";好，好。老林，我们别再逗他了。真把他逼急了，他该到我你这里来抢钱了。与其让他来抢，还不如我们做个人情给他。老厉，你别急，看在你相信组织的份上，这酒钱由我和老林替你出。算是我们地方的同志向你们军人致敬，你赏个脸吧？";
厉坚大感意外，说：";这怎好意思？";接着他又笑起来，";这样也好，下次我碰到尴尬，我照请就是。";屠学明说：";打住打住，我和老林也不是什么大款。曲萍对你管得一点都不错，照你的脾气折腾，你不败家才怪！";
三个人一块儿哈哈大笑起来。
高娜果然提前来江南市了，仅隔了几天，罗洪刚却像等了几年！罗洪刚很鬼，这次他竟把高娜安排在江南大酒店，包了一个房间。高娜哧哧地笑问：";洪刚，你胆子这么大，就不怕你的老战友厉坚知道呀？";
罗洪刚拥着高娜，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，悠悠地说：";这酒店是厉坚常来的，也是我常来的。我在这里进进出出很正常，别人一点也不会怀疑什么的。况且，凭你的资格就是把这酒店的总统套房给你，也委屈了你！";
高娜撒着娇，吊着罗洪刚的脖子说：";那你把总统套房给我住呀！";罗洪刚捏捏她挺拔小巧的鼻子说：";你别难为我了，那总统套房连这酒店的老总也没权安排，他要等厉坚的通知才敢安排呢。因为不定什么时候中央的领导或省部级的领导会来，这房间是给他们留下的！";
两人小别胜新婚。高娜还没从**爬起来，她就要让罗洪刚安排她跟市财政局局长杜华见个面。罗洪刚说：";你是不是缺少资金，缺少资金你该去找银行。市财政局只对江南市行政的方方面面拨款，你的工程跟他完全不搭界。";